孤獨的城市

    以為治愈或是妥善處理孤獨、失落、在親密關系中受到的傷害,以及每當人們與彼此產生牽連時都會出現的不可避免的傷痛的過程,都會借由物品來進行似乎是一種可笑的想法。這看似是可笑的,可我對此考慮得越多,這種觀念似乎就越普遍。人們會進行藝術創作或與藝術創作相似的行為,以此來表達自己對交往的需求或是對它的恐懼;人們製作物品,以此來妥善處理自己的羞愧和悲痛的情緒。人們製作物品,以此剖析自己,檢視自己的傷疤;人們靠製作物品來抵抗憂郁,創造出一個他們得以在其中自由移動的空間。藝術並不是必須具備修補的功能,它只有審美或道德上的職責。
    這些時間膠囊是什麽?它們是垃圾箱、玻璃櫥窗、保險櫃,是把心愛之物保留在一起的方式,永遠不用承受失去或感到孤獨之痛的方法。在本質分離之後還剩下什麽?皮囊,你想要丟棄卻不知為何感到難以舍棄的東西。溫尼科特會從中看出什麽?他會用“任性的”這個詞嗎?還是說他會看到它們溫柔的一面,看到它們試圖捕捉時間,試圖避免迅速消逝的和死去的東西太快、太遠地溜走的方式?
    孤獨不一定會引發共鳴,但如同沃納洛維奇的日記和克勞斯諾米的嗓音,沃霍爾的這副肖像畫是最能夠治愈我自己孤獨感的其中一樣東西,它讓我意識到,在某個人作為人類的一面和屈從於需求的明白無誤的宣示中蘊藏著某些美好的東西。在孤獨的痛楚裏,有如此大的一部分都與掩藏或者被迫收起自己的脆弱的感受有關,把醜陋的部分藏起來,掩飾好傷疤,仿佛它們就是令人厭惡的,但為何要去掩藏呢?需索、渴望、沒能達到滿意的地步、體驗過不快樂、這些又有什麽好羞恥的呢?為何這種對想要持續占據巔峰狀態的需求,或是對舒適地封閉在兩個人組成的小集合裏的渴望,會被這個世界統統趕到人們的內心當中去呢?
    如果我的口吻略顯執拗,那是因為我在談論的是我個人的經驗。當我來到紐約時,我的一個不完整的人,盡管這聽起來有悖常理,但我之所以能重新找回一個整體的感覺,並非因為我遇見了某個人,或是墜入愛河,而是因為我遇見了其他人創作的那些事物,漸漸地通過這樣一種交往的方式接受了這一事實:孤獨與渴望並不意味著一個人的失敗,它們不過是一個人活著的證明。
    我不相信治愈孤獨的方法就是遇見某個人,並不一定要那樣。我認為她與兩件事情有關:試著學會與自己友好相處,試著去理解很多表面看來在折磨作為個體的我們的事情。
    孤獨是個人化的,也是政治化的。孤獨是群體性的,它是一座城市。至於該如何棲居其間,沒有規則,也無須感到羞恥,只要記住,對個體的快樂的追求並不高於我們對彼此的責任,也不能將其免除。我們共同身處其間,身處於這種積聚起來的創痛裏,身處在這個由物體組成的世界裏。重要的是善意,是互相支持。重要的是保持敏銳,始終敞開心扉,因為倘若要說我們從那些已經逝去的過往中學會了什麽,那就是能讓我們去感受的時間不會駐足停留。
在車上看完這一章,這樣的文字就像是溫水,在陰雨的天氣裏面很是必要。作者剛到紐約的時候失戀了,於是一個人輾轉各處居住,並開始介紹一同生活在紐約中的藝術家們的故事。在閱讀的過程中,就是是看著一面鏡子撫摸自己的臉龐,對著一個朦朧的影子開始弄清楚自己是誰,也明白了這樣糾結的情緒來自何處,也知道許許多多的人都曾經歷過這樣的痛苦。寫下這些語句,從來就不是因為要記下傷痛,或者是沈浸其中,若有人能看見這些文字,也能當其為一面解謎的鏡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但是於我而言,這些記錄,就是我獨自解開繩索的過程。在陷入對時間的焦慮時,無論今天是開心的一天還是情緒低落的一天,或者是大部分情況下二者難分難離的一天,它都始終是唯一的一天。不會因為它是唯一的一天,我就必須要強打起精神去努力開心或者變得積極,如果我們能足夠坦率地面對自己,那麽這特別的每一天,都已是稱職的了。
上面最有共鳴的一句話是,孤獨與渴望並不是失敗的象征,而是一個人活著的證明。什麽時候開始,得不到竟是一種失敗。不自由的只是我們的內心,而我們竟開始歸結於是外界促使我們這樣的。近日還讀到一首小詩,“就像郵局也有星期天一樣,幸福也需要休假。”最近看到喜歡的電影後,舍不得再看新的故事,因為不想讓其他的故事沖淡這種余韻,想起以前在電影院裏面看完電影後想要再看一遍的那種久久不能平復的心情,甚至想再買一張電影票再走進漆黑的影院中,但是可能不夠錢,不夠時間,沒有票等種種問題限製了這些可能。渴望的無法實現,那是你依然能夠在回家的路上久久回味,這時,你並不會覺得,渴望是一種失敗,它甚至還是令人喜悅的。
南向的或是北向的窗戶,只要能望向遼闊的景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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