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自然的詩學

距離產生美?朦朧產生美?觸不可及產生美?幻滅莫測產生美?吟遊詩人寫下思鄉絕唱,卻決不盲從星宿歸去;世間除去悲劇英雄自身,誰都希望大團圓結局。
但我何以背離自然——便愈發失去自然的靈動之思呢?自然與家鄉何同何異?但我何以委棄生活——便愈發失去生活的溫潤之夢呢?生活與團圓亦何同何異?
偏執的哲學考生,挑燈默寫“超距”的詞條、未嘗自知。活的心臟、燃盡成灰,唯取一抹蠟淚;“教條”拼接翅膀條框,“虛榮”黏連附著羽毛——飛撲而上、逃離洞穴,擁抱幻滅、無所顧忌,終究、隕落、消弭:就算太陽也失了光暈。
世間實有兩個太陽,剛才只是、作為幻夢那個。真切的日光隔絕太久,甚至早已遺忘那朗笑模樣:我墜落了,昏迷;醒來發現躺在蓊郁的草坪,那個真切的太陽守護著、為我蓋好“文明病”診室的被單。
懺悔,回憶遺落的一切。日光是一種神奇的東西,能將情傷像黴味一般烤去,卻不會把情感像面包一樣烤枯。流瀉的光明、透過樹冠流到地面,是大自然撒下的遍地金幣;都市人失去了樹冠、連同感受真切的能力,於是轉而貪得艷俗金條。
哲人的情,從不是黴,而是紮根泥土的、向陽雛菊。我被理論從草地上拔起而擊敗,流血過多,掉落的詩筆與吹折的花枝一同幹枯。再次仰臥草地,風的酥手拈起雛菊、搔動脖頸:我看到花芯處鮮紅的一圈紋飾,地母抱回滿身傷痕的逆子、為病弱者重新註入鮮紅熱血了。
既然所求是美,為何必須關涉文藝理論專業?文字是藝術品,大自然更是、地母該亞的藝術品。一度偏執追求文字,脫離文字一刻便焦灼不安、要有任務完成不了——也變質成功利、而非審美。結果,文字之美,也無力感受了。
席勒文論:“詩人不是自然,便是尋找自然。”沈溺理論的歲月,豈未跋涉求索?生於哲理的荒誕現代派,是護眼燈,明暗頻率閃暈瞳孔,撕裂殘破、同歸於盡。苗圃采拮的素樸古典藝術,是窗欞上柔暖日光,無需毀滅任何事物,滋潤眼眸在無聲之中。
護眼燈啊,消耗“天性”電量,排放“都市文明病”廢氣。日光從不消耗排汙,日光才是生命本源——還是尋覓自然罷,還是耕種素樸詩的向陽花罷。我在洞外曬得頭昏眼花,回歸方識光暈本來模樣。
於是放學出教室,莫狂奔去挑燈夜讀;踟躕松下,也請覓些瓊脂的墮珠。百年古松起伏風中,周圍滿是橫七豎八、聒噪作響的電動車:名為“自然”的母親,在“文明”之子亂扔的玩具堆前,無從下腳、扶額默笑。
瞧啊,自然母親,瞧啊,後土該亞:我又沒在闊步疾行了,我又站在洞口草地上了——草地被修剪過,莖葉短而切口齊平;唯有一支支花穗舒展抽芽,是切割之後復活的全新生機!工業革命後才有田園詩派,忘卻美學後才見實存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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