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見面

我們曾經在六月分別就註定我們一定會在六月相見。
見到她的那一刻,快樂極了,我的心像是在跳華爾滋,轉了一圈又一圈。
聽見她喚我“邱”的那一刻,我下意識地回頭,她燙了卷發,依舊很瘦弱,穿著淡藍色的上衣和白色的七分褲,很有夏天的感覺,好像和記憶裏的沒有什麽區別。
陪她在中國電信辦理了套餐,我站在那裏靜靜的聽她和店員的對話,她的聲音似乎是因為今天上課好幾節課的緣故,比平日裏低沈了些,或許也是因為在私下她不用提高聲調去細細的講單詞嚼碎語法。
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怪我又花錢買鮮花送她,因為只是小小的一束,不會如我對她的喜歡那樣沈重和難以接受。
一起走在噪雜的街道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問我畢業近況,問我其他同學。這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曾經的老師身份,下意識的去關心很多人,而我是何其幸運的一個,可以獨自一人去享受這份偏愛。
她帶我去了一家長沙特色菜品的餐廳,進去的時候人不是很多,她挑選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因為空調的風會時不時吹過來,她將絲巾圍在脖子上,我知道她或許身體不如以前了。
我本來想請她喝星巴克,她說她雖然喜歡喝咖啡但因為心臟不好不能喝,我突然心就像被什麽東西一樣揪住了。
明明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有記得許願希望她身體健康,一切順遂,可樣無力的祈禱是多麽蒼白。
我靜靜的註視著她的卷發,她的眼睛,笑起來的酒窩,真想把這一切全都統統記下來。
她問我許多事,關於未來打算,關於人生,關於文學。不知道為什麽遇到她的時候,我講話變得毫無邏輯卻又貪心的講許多。
就像曾經我多麽想要粗暴蠻力將對她的喜歡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我可真是個糟糕的人。
她也和我說過曾經在澳洲的時光,我想她大概一定很懷念悉尼,很懷念自己的曾經。
我們曾沿著彼此的腳步走過許多地方,我越想逃避,越向她的生命移動。
她的語氣和態度似乎並不像是與自己學生保持界限,反倒給我一種錯覺,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多年好友談論彼此生活。
或許我還是她心裏那個幼稚且霸道,成天圍著她轉的孩子,或許我在她心裏不再只是她教學生涯裏遇見的無數學生之一,是個學會害怕,虛偽與閉口不談的成年人。
她得知我沒有辦法去學文學時,眼睛裏閃過一絲的惋惜,安慰我:“也不一定非要學文學的,熱愛就很好。”
我說:“可能我也不適合學文學吧,我太容易鉆進去,困在裏面出不來。”
她笑著說:“文學和生活還是要分清的。”
我說:“是啊,可很難。”
好像和她聊有關文學好像就是很自然的話題,就先每次見面送她一本書都已經成為了習慣,暗自慶幸送了她一本詩集,而不是小說,太害怕再給她增加額外的負擔了。
吃完飯我們在江寧的街頭吹著風,是因為和她在一起的緣故嗎,今日的風格外輕柔。
我感嘆我的父母和好簡直太drama了,她笑著說人生就是這樣drama的,我盡然有些酸楚。
可她說人長大了就是這樣,要承受很多,我幼稚的回答:我不管,我還是個小孩。她笑起來的聲音依然爽朗清脆,單刀直入的擊中我的心。
不知道那年她在吳哥窟的樹洞裏留下了什麽秘密,我只知道後來我告訴了那個樹洞:“即使毫無結果,無法被人理解,我還是會一直喜歡她。”
我望著天邊呼之欲出的夕陽不禁感慨:夏天最快樂的就是可以看見夕陽,她下意識的擡頭,其實我們一直都註視著同一片天空。
傍晚她開車送我回學校,過馬路的時候我看見了遠處的夕陽忍不住拍了一張照片,她叮囑我這樣很危險,我笑著點點頭說知道啦。
因為副駕駛放了東西所以讓我坐後面。她的車子很幹凈,裏面是她的味道。我望著車窗外的烏雲壓住了夕陽,我有些喪氣,因為我知道馬上就要分別了。
我大抵還是很討厭分別的,真希望她能一直開車帶我去很遠的地方,我們永遠都不要回來了,就像在夢裏我連夜帶她去了歐洲。
可夢到底還是夢,當她的車停在學校門口,我將包裝好的詩集放在車後座,我和她揮手再見。
下車後我時不時回頭,她似乎就像一個長輩一直註視著我進校門才調頭離開。
屆時的天空烏雲散去,粉色的晚霞留在她歸家的方向,而我註定沒法和她走同一條路了。
已經七年了,我到底還想在她身上得到什麽。我一直都很過分貪心,步步緊逼,想讓她接受我過剩的情感,那當然不能夠稱之為“愛”。
其實我也無數次審視自己到底對她是什麽樣的感情,我想是有一定的愛慕在裏面的,就像在《安娜卡列尼娜》裏所寫:“年輕的姑娘們都是這樣愛慕那些已婚和年長女性的。”
但也不僅僅是愛慕那樣簡單,她對我而言就有些像林奕含筆下的伊紋對於房思琪的意義,是我在文學與生活上的“標桿”。
或許就是這樣一份自私,渾濁又猛烈的情感被我強壓在她的心頭,而我卻一直利用著她的善良與溫柔,她不僅得全部承受還得保護我那顆敏感脆弱易碎玻璃般的心臟,所以她回應我,維護我。大概這已經成為了她的負擔與不知所措。
殊不知她就像是一個住在我心臟裏的一個小小聲明,掌管著我的情緒與愛。
正是因為這樣她不得不在我面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為了不讓我失望,為了維持我心中她完美無瑕做標榜的形象,這才讓我意識到自己的喜歡如此別扭,讓人困擾和不痛快。
即使我不甘心,但我卻也沒有別的什麽辦法,只能後退。
保持著與她現在這樣看起來最正常最讓人能夠接受的關系。
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傷害她了,明明如此的喜愛和珍視卻會讓她受傷。
這是一份多麽糟糕的喜歡。
我想我還是會繼續喜歡她,瞞著一些人就這樣默默的繼續喜歡她,就讓她這個小小的神明永遠住在我的心房裏,永遠讓我的心臟有力的跳動,讓我永遠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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