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除

       我和阿望吵了一架,原因很簡單,他不願意和我回家過年。
  襪這我能忍?我直接硬氣地把他的被子鋪好,然後自己滾去了沙發。
  別誤會,不舔狗,是母愛。
  既然醜媳婦不願意見公婆!那麽望望!我的愛變質啦!我要當男媽媽!
  氣死我了,我不當男朋友了!傻逼!
  
  為了平心靜氣我連喝了三壺他私藏的普洱,直接效果就是我睡不著了。
  娘了個棒槌的。
  我不睡還不行嗎!小老頭今天不管我誒!老子自己通宵!
  
  打開視頻網站發現喜歡的番劇一集沒更,遊戲裏全是濃情蜜意的情侶狗,想點個外賣發現幾家還在堅強營業的商家都不在配送範圍內。
  謝謝謝謝我可真是太開心了。
  最後把冰箱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出來小老頭給我包的餃子,忽然想起來今年年初居家隔離的時候,我買了速凍水餃,煮廢了兩袋之後哼哼唧唧地開了視頻,讓他一步一步教我煮。
  於是
  年末的我
  還是不會煮餃子呢,耶。
  
  但爺堂堂七尺男兒!怎麽會被這個皮包餡的愚蠢之物困擾!不就是肉丸湯嘛!真男人坐得起就喝得起!
  阿望那狗逼定力真可以哦,廚房都冒焦味了也不肯出來看一眼嗎!?
  靠!爺失算了!引你媽的引蛇出洞!你自己冬眠去吧!
  
  喝完肉丸面皮湯之後我拆了新買的遊戲,這次沒人聽我小聲逼逼賴賴,所以我決定大聲對空氣君吐槽!
  “襪!好酷炫的技能!”
  “襪!好牛逼的世界觀!”
  “襪!好帥氣的建模!”
  “襪!好拉垮的玩家!”
  以往到這個時候他就會笑著揉我的腦袋,然後接過手柄幫我操作。但是現在我們倆在冷戰,沒人陪我玩。
  我不太喜歡冷戰。
  這個時候我先說話就好像我是條可可憐憐的小狗,反正我肯定不主動說話,但是等他說話的過程給我一種誤入淡水的深海魚的感覺,沒有熟悉的鹹味,我恨不得多長幾根淚腺哭哭哭哭出海的味道,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海的味道我知道。
  不想打遊戲不想趕稿不想打開視頻網站什麽都不想幹。
  拉上窗簾。
  閉上眼睛。
  屏住呼吸。
  好像這樣就真的是條魚了。
  
  我做了個夢,夢裏面我沒有帶阿望回家,爸爸媽媽把我帶到了一個好像是醫院的地方。他們不停不停問我:“你愛他嗎?”
  一遍又一遍比入了秋的蚊子還能嗡嗡。
  要不是阿望那傻逼是唯物主義的老古板我都要懷疑是他潛入我的夢裏企圖逼我先開口了。
  這個夢一點也不開心,感覺就好像在高臺向下跌落,像只鳥,在頭破血流失去呼吸前都是自由自在地張開翅膀墜跌著攀升。
  但當我第一次喘不過氣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像只旱地裏長大的魚,被仙人掌用棘刺摁進水裏,從頭到尾煎熬潰爛。
  偏偏我是只魚,動彈不得,還死不了。
  
  反反復復掙紮,張嘴想要說話又說不出口,就像沖著持槍的恐怖分子表演歌劇的啞巴。心裏煎熬得就像有306只螞蟻在轉圈圈但是嘴唇上下碰碰碰就是碰不出一個字節。
  好像在喉頭上壓了一個燒紅的鐵塊,越掙紮越滾燙,融化的鐵水遇到冰涼的軟肉又再次凝固。
  好在前方始終有光亮,模模糊糊可以看見一個人影,肩膀寬寬,眉眼彎彎。
  是阿望。
  我大喊著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朝著有光的地方跑,前方有陽光有微風有海浪和貝殼,有樹葉間細碎的溫柔和沙灘縫隙中潛行的勇敢小螃蟹,有肥皂幹凈的味道和早上五點半的空氣,我愛的人拿著一束還帶著露水的玫瑰站在我的旅途終點。
  大概是一切瑣碎又盛大的美好。
  像溫柔的蛛絲編織成的無堅不摧的甲胄,我踉蹌著一往無前。
  
  一步兩步三步。
  我驚醒在他的懷裏,一身冷汗。
  他笑著拍了我一臉面粉:“呆瓜,一下從二十九睡到除夕。”
  我遲鈍地眨眼,擡起手腕一看表。
  笑死,不會有人真的睡到跨年吧,是我啊,那沒事了。
  然後擡手捏捏阿望:“呆瓜他媳婦兒,我好愛你哦。”
  想了想又重復一遍:“真的好愛好愛你哦。”
  廚房裏面傳來糊味,他飛快地在我的臉上啄了一下之後飛奔到廚房關火:“我也愛你寶貝,但是我們的年夜飯好像糊了。”
  “啊!?不要!我的肉丸餃子!不吃那個我怎麽拯救地球啊靠!”
  
  靠近陽臺的餐桌上有熱氣騰騰的家常菜,遠處升起煙花。
      過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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