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呼吸

倉鼠和它的三個同胞是2019年2月份領回來的,這只是雌性,大約生於2018年年底。現在是2021年6月1日晚,它正在死去。
本來打算把它叫醒餵藥的。之前發現它長了腫瘤,就去買了黑酵母,昨天剛到貨。
叫它它已經沒有反應了,我拿小勺碰碰它,它挪了挪,在小窩的角落裏不理我。
我把它掏出來,已經睜不開眼了。它左眼很早就有個米粒大的黃色脂肪粒,右眼則是和腫瘤一起發現的感染。
腫瘤一周前還沒有,它還很歡騰,雖然因為年齡大了也重心不穩和有皮癬,但是皮癬已經好了。
皮癬也就是一兩個月前的事,耳後被它自己抓禿了,粉紅的皮,能看到有血點的毛孔。用的凍幹粉,僅僅是緩解而已。它挑食,後來抱著“想吃什麽吃什麽吧”的想法買了很多零食,增加了水果和蔬菜的投餵量,自己就好了。
它在很用力的呼吸,在爬。
我把它翻過來,拿著1ml的針管嘗試餵藥。沒餵進去,它看不見針管也不張嘴,滴下來的藥沾到左前爪上,被它自己下意識的抹了一臉。
腫瘤不出意外依然是紫黑色,有個很大的創口,不知道是磨的還是它自己咬的。附在它左側腹上,像個熟過了的硬藍莓。裏面濃縮的仿佛不是黑色素,而是它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創口顏色算得上斑斕,用奪來的生命力開出的一朵花。
我放下它,去問了問附近的寵物醫院能不能給倉鼠做安樂死,以及價格。答曰可以,400。
雖然發了生活費也不代表這是我能負擔的起的價格。何況安樂死藥劑並不貴,漫天要價而已。我問了問我媽,我媽建議不去,因為它大約挺不到寵物醫院了。
確實,十分鐘之後它就已經在回光返照的階段了。依然沒能睜開眼,但是在不停的掙紮。我不知道它要去哪,把它放在了鋪好的廚房紙上,它一直在跌倒,掙紮著起身,然後在邁出下一步之前再次跌倒。我不知道它要幹什麽,從籠子裏拿了一撮帶有它氣味的木屑,它聞了聞,安靜了幾秒,然後繼續掙紮。
動作很激烈,甚至讓我想起了它和同胞兄弟撲在一起打架時把勸架的我咬了一口的樣子。可惜,它兄弟早就死了,它已經是它同窩裏最長壽的一只了,之前有的死於腫瘤,有的幹脆死因不明。
它用盡全力地呼吸。腳在抖,耳朵在顫,背在起伏,雙頰一鼓一鼓。
它有個小窩,陶瓷做的,明黃色,白底,頂上有一對簡陋的小熊耳朵。是一籠端來的時候就在籠子裏的,同窩裏也只有它一輩子都住在這個籠子的這個小窩裏。夏天避暑,冬天用我給它的棉花混合木屑自己做隔熱層。
我把小窩倒幹凈,墊上四層廚房紙,然後墊上棉花。
它有些怕冷,在桌上的廚房紙上靠著我的手心,漸漸安靜下來。我把它拎進小窩,它鬧騰了幾秒,安靜的趴在裏面。
我怕它掉出來,撕了一條廚房紙給它圍出一個圍擋。圍擋上沿露出它的背,在同種之間算長的毛分了層,層與層之間開開合合,底下是跟隨胸腔起伏在骨骼上滑動的皮膚。它每次安靜幾分鐘就要悉悉索索換個姿勢,然後繼續趴著。
我認識它,從它只有我大拇指指節大我就認識它。那時的籠子二層木板對它來說還很高,跳下去無恙但是會摔的打滾嘰嘰叫。我打開籠子,手接上木板,它走上我的手,我把它放在籠子底,給了它一粒瓜子。
從此只有那一只鼠會等我,站在木板邊緣等我路過接住它,毫無顧忌的順著敞開的籠門大頭朝下往下爬,因為我會接住它。籠門開起來總有聲音,我打開它就會驚醒,沖出窩找我要吃的。有時候能拿到營養膏或炸面包蟲,大多數時間是瓜子。
分籠之後我偏心它,只給它去了名字叫“來食”,開了籠門喊“嗟,來食!”它就會沖出來。其實和喊話關系不大,它只認開門聲。我和它互動最多,好幾個籠子壘得很高的時候我會把它安排在和我視線平齊的位置上。
它的兄弟們大多愛吃雞胸肉絲或草棍,它愛吃菜,各種新鮮的菜葉之類。我總怕餵多了它會濕尾不敢多給,我媽則是掐一小段菜葉塞進去,看它抱住後像吸毒一樣瘋狂的啃。橘子,黃瓜,生菜,娃娃菜,芹菜,菜花,胡蘿蔔,以及各種這兩年內我家買過的菜。
它還是我第一只訓練躺手成功的鼠,它對我戒備低,我準備的營養膏它還喜歡,才兩個月大就成了。但是後來沒再成功過,直到虛弱了的它被我握在手心餵藥,第一次餵得像在吃營養膏那麽開心。那時候我還覺得它能好轉,雖然已經很難爬上鼠籠二層也倔的要死不走旁邊的小樓梯,幾分鐘內爬了四五回才上去。那時我還覺得,只是個腫瘤而已,它都活到現在了還有什麽活不下去的。疾病比我想象的猛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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