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

遊學回賓館的淩晨一點,我和神仙穿著浴袍趁夜深沒人去洗衣房洗衣服。
洗衣服大約要45分鐘,因為實在是到拖無可拖才下來洗衣服,已經沒有可以換洗的了。必須在這裏洗完然後按烘幹,之後把衣服抱上去才能睡覺。
也就是三點睡,而我得六點五十起床拿著一摞房卡挨個敲醒我的隊友,當人肉鬧鐘,七點半之前吃完飯集合。
神仙不吃早飯,她明明五分鐘就能吃完也不去吃,她寧願多睡五分鐘。
她七點二十五清醒就能把自己收拾好下樓出發。
可惡,比我多睡35分鐘。
帶著手機和充電寶下樓,她在打王者,我在看番。
我正在沈醉於我的紙片人帥哥的時候,她開始哭,然後罵。
遊戲音效“DEFEAT”
看來是輸了,大約是隊友不聽指揮。
震驚,金牌泥鰍深夜洗衣房痛哭!
……一點都不震驚,她的指揮方式能讓更年期的人回到叛逆期。
“法師去看對面藍。”
“打野在送嗎?回來。”
“射手沒六神誰給你的勇氣出塔?”
大多數時間心平氣和有理有據,聽她的確實能贏,但是很火大。
換種說法的話,她是條大腿。粗壯的、帶刺的大腿。
她經常帶我打排位。我是安琪拉專精,她為了練我就一ban安琪拉或者直接自己搶。她二技能就沒中過,看得我和隊友咬牙切齒。
彼時,在下,鉆四的銅牌安琪拉,委委屈屈的拿著她推薦的露娜,和藍buff同歸於盡了。
那時候的我真的不知道露娜這麽難,畢竟曾經我還相信她,她推薦的露娜。過了一年多我逼問她的時候她的解釋是“也許呢”。
這人哪天被人套麻袋打一頓絕對是活該。
話說回來,她還在洗衣房哭。
我見她哭過很多次,很少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她那別扭又頑固的思維。
因為她父母不信任她的能力而哭【她的父母並不知道她有多強】,為了不服從自己不喜歡的調度而哭【難得的被我拐跑的反抗】,為了她安排的宴席菜品剩了很多而哭【認為別人不喜歡自己的安排卻不說】。
呵,她自己出去吃一頓剩的比這都多。
但她那種強烈的“我很強,我要證明我很強,我要讓慕強的人、需要被安排的人聚集到我身邊”的感覺讓我這個慕強者其實有點害怕。
她太強了,在同齡人中強得離譜,無論成績、背景還是能力。她平時掩飾得其實也不錯,至少三石沒見過幾次她哭。
但是她又很脆弱,原生家庭使她學不會求助,缺少基本生活常識,思維對擁有正常程度的物哀的人有點殘忍。
比如我會罵芥見下下沒把順平的閃光點完全表現出來,而她會平靜的聽完我的控訴後告訴我我不喜歡可以不看,因為作者想寫什麽寫什麽。
平心而論她說的沒錯。順平已經死了,死的透透的,我接受了現實且不期望芥見下下搞什麽復活。但是這不影響我意難平,不影響我罵人。她不這麽覺得,她覺得罵劇情就是不尊重作者,因為“你罵只是因為劇情不符合你的期待吧”。
帶著這種能捅死自己也能捅死別人的利刃般的思維,她剛認識的人大多覺得和她相處極為痛苦。比如她的隊友們。
為他們默哀一分鐘。
她哭得很忙,忙著開下一把。熟練的下一局,選英雄,加載,然後放下手機掛機哭。
我:?
我不擅長安慰人,她也不喜歡被人安慰。她說過她哭的時候希望沒人看到,所以我裝瞎,暫停番劇開始嘗試替她操作。
是她大號,王者局,我很慌。感天動地是個中單,小喬。
她註意到我,跟我喊“別動!你在幹嘛!”哭音。
我一楞,當然是替你打啊要不然你被舉報了咋辦。我不過是菜而已,我不是演員我菜的真實。
“你……你放那,別動。”
“……”
放個屁,你這局的隊友做錯了什麽。
我不聽,她搶過來放下,我又拿起來開始清兵。她再搶過去,一邊抹眼淚一邊打。
深夜的洗衣房只有兩個活人,其中一個在哭。這鬼路過都得以為是我欺負她。
誰欺負誰啊!
手機質量很好,防水。她一手的眼淚也沒斷觸,充滿金錢氣息的黑白羽毛扇飛得很流暢。
我想繼續看番,又怕一戴耳機她又掛機不好好打。照顧她的情緒我還得裝瞎不能跟她對視,整的我很難做人。
行吧行吧哭就哭吧,這局的隊友偷著樂吧這局她不開麥了。
……想的美
這局隊友很給力,她哭著哭著就收聲了,被打野帶飛。她開心了就又語音輸入開始指揮,打野還挺聽話,贏的很快。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從晚上七點開始贏的第一局。
一時不知道該說果然還是該說活該。
我說,那我陪你打?
她說不行,她小號段位都已經比跟我排位的範圍高了。
我沈默。
你那小號說好的用來帶我的呢???義氣呢???
她說她幫我打我的號,我拒絕了。
開什麽玩笑,鉆石隊友能聽她話就見鬼了,我手機可不防水。
洗衣機開始唱歌,我過去點了烘幹按鈕。她說要回房間打遊戲,洗衣房太冷手指凍僵了影響發揮。
我問衣服怎麽辦,她說,你早上來取不就得了,六點多也沒人。
你大爺。
滾滾滾,回去睡覺,這已經不是禿頭的生物鐘了這是要猝死。
你這次哭我就當沒看見,下次……下次你還被隊友坑哭我也沒辦法,總得被社會敲打敲打的。
這人活著全靠身邊的人有溫和的性格和完善的法律意識,現在可能還要加上一條人類無法穿過網線揍人。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