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

  記憶丟了,有再找回的時候;風景變了,有再重現的時候;房屋塌了,有再建起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故鄉的記憶怎麽越來越模糊了呢?——是有人抹掉了罷:那是誰?又藏在何處呢?是她自己逃走了罷:現在又到了那裏呢?
  我不知道她何時會消散,但我的心確乎是漸漸空虛了。在默默裏算著,三千多日子我們未曾謀面;象兒女混入人群與母親分離,我混入人潮裏與她走散,沒有呼喊,沒有找尋。我不禁頭涔涔而淚潸潸了。
  人潮熙熙,不知來路;人潮攘攘,不知歸處;熙攘的中間,又怎樣地離別呢?坐車從家裏駛出的時候,窗外冰雪附了薄薄的一層。雪花它會飛啊,伶伶俐俐的飄落;我的目光也茫茫然跟著下落。於是——開車的時候,鄉愁從窗外漫進來;學習的時候,鄉愁從書本中透出來;默默時,便從沈思的腦海裏過去。我覺察她行走的軌跡了,關上窗挽留時,她又從挽留的窗邊過去;人靜時,我坐在椅上,她便施施然地從我眼前飄過,從我身前飛去了。等我重歸於人潮,這算又失去了她。我掩著面嘆息。但是飄過的故鄉的影子又開始在嘆息裏閃過了。
  在淡去如煙的日子裏,在萬家燈火的世界裏的我能做些什麽呢?只有徘徊罷了,只有無措罷了;在三千多日的無措裏,除徘徊外,又剩些什麽呢?漫上的鄉愁如炊煙,被微風吹散了,如薄霧,被初陽蒸融了;我留著些什麽痕跡呢?我何曾留著象遊絲樣的痕跡呢?我獨自來到這打拼之地,不久的將來也將獨自的回去罷?但不能平的,為什麽白白走這一遭啊?
  你聰明的,告訴我,故鄉的記憶怎麽越來越模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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