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

先是遠光燈,那種揪心的射線對這座小鎮來說就像是天天照面的老人被確診癌癥一樣陌生與驚恐。驚恐,正是它,除了在黑夜常常突襲,幾乎時時潛伏。所以當車軲轆軋過崎嶇的石板路發出低鳴時,趙芳噎住了,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嘴裏的面疙瘩噴得滿地,她漲紅了臉,小聲怨罵,手裏還捧著搪瓷的大碗,一雙拙稚的眼緊盯著汽車車窗——透過玻璃,她看到那是一個似乎很驕傲的年輕男人,荒唐的長發失離了“淩亂”這個詞,趙芳竭力去搜尋一個合適的語匯,剎那間,她想到“孤寂”。
當驚恐像石鐘一樣在趙芳心膛撞開,就有道敞亮的豁口開始了興奮的反芻。她放下碗,兩只沾了油汙的手背在屁股後頭忘了擦,好像軀體終於領先魂靈,伸出去,手指伸出去叩了兩下車窗——窗那邊是新世界,天在下雨,花爛漫酣笑,成群結隊的山羊看不見黑烏烏的眼珠,勇敢的人躺在草地上,所有雨水都化成霧圍繞著他,然後他就飄起來,輕得如同一粒塵。趙芳把腦袋探進去,和這裏許多人一樣,她不願再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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