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離雨》寄長思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在兒時的記憶中,每逢農歷七月十四,爺爺會裁很多很多黃色的紙,去祭拜逝去的人。我年紀小,不知道爺爺祭拜的是些什麽人,我沒有問過,爺爺也不曾說,只知道學者爺爺的樣子也裁起紙來,然後跟著一起去祭拜。
偶然聽母親提起今日是農歷七月十四,也是人們俗稱的鬼節。又談及爺爺去年今日裁紙錢,說是裁到了淩晨一點多。
我心裏一股難言的苦澀自心底深處化開,湧入口中。
自奶奶去世,便已是天人永隔,我在地上,奶奶在地下,再難相見。每念及此,便悲痛難當,掩面而泣。
第一次去看奶奶,是奶奶離開的半年後,正值回新春時節。春節前,同家人們去上墳,出門前,順手帶了幾個小金桔放身上。見狀,父親說:“這金桔甜得很,你給你奶奶帶幾個。”
“嗯。”我淡淡應道。
這是我第一次見奶奶,站在墓前,望著眼前刻著墓誌銘的石碑,似乎沒有預想中的悲痛。
只見,爺爺、大伯和父親一起把奶奶墓前的新長出的幾處雜草拔了,又掃了掃墓前的碎石落葉,直到收整幹凈了,爺爺才拿出兩大卷鞭炮仔細得擺在墓前。
“劈裏啪啦——”
那鞭炮聲響了很久很久,在耳邊,在心裏。
爺爺他們都拜完了,我這才拿出我揣著的金桔走近奶奶的墓前,有些輕快道:“奶奶,吃桔子!”然後一個一個擺放好,才往後退了幾步,拿著祭拜的紙拜了三拜,明明應該要說寫什麽,但是要說什麽呢,終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拜完走到墓前蹲下借著幾柱香的火點燃,任其焚燒。
奶奶,我來看你了。
這句話我沒能說出口,憋在心裏,一直藏在,一直藏著,直到這一刻。
突然,眼睛一酸,眼淚在眼眶兇猛地翻湧,就要奪眶而出,我慌忙咬著牙,憋氣,忍著。
奶奶對不起,我來晚了。
橘子很甜,你嘗嘗。
春節要到了。
……
紙燃盡,只余一地灰燼,隨著流動的空氣,在墓前飄轉。
我強忍著決堤的淚意,轉身,擡頭,天是素的,雲是淡的,腳下的土地群山環抱,林間深處掩著幾處人家,周圍零落的黑枝丫染上淡淡的綠,空氣中彌漫著微微的寒意,耳邊響著爺爺他們的聲音,忽近忽遠……
夜深人靜,一曲《離雨》寄長思。
我想,昨晚爺爺也裁了很多很多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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