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藥文學

        時間滴滴答答一分一秒從我胃上劃過,緊的同外面看不見的風般密匝匝錐著我的神經。我病了,我躺著,我在等待,等待能讓苦痛減緩下來的時機,廚房罐子裏那碗濃湯就是我的救贖。
        屋裏很靜,靜到只有鐘擺的聲音,樹葉摧枯拉朽從枝上飄下,歸於地上,我落下來,似虛弱的被踩著,只留下些泛汗的痕跡,緊張不堪一擊。這間屋,這張床,就是我掙紮的戰場。四周似有無形的手,從我無神眼裏映著的天花板高高在上而來降龍十八掌一套打下威壓在我的胃上,廚房裏那碗生機,讓他在抗拒。我浮浮沈沈如一葉小舟,大海排浪讓與我冷汗涔涔,而胃架著帆鬥氣昂揚,如同剛喝了三海碗酒的武松,醉拳一起就要拽我去逮只老虎給他一頓,而我,只是個賣炊餅的大郎,無力無武,還要反過來被破藥踹一腳。我的胃像是獨自運作的機器,自我斬斷相親相愛的系統離經叛道拖著一肚子東西哪咤鬧海。我虛弱了,疲累了,而它鬧騰著,要面對廚房竈臺上那蒸騰著熱氣的“老虎”,他愈來愈近,散發著醇厚四溢的暈眩氣息笑的悚然對我的胃發出盛情邀請。
        驀地,咕嘰,咕嘰,,,
        一聲,兩聲,電光火石間我又在這場戰爭中退了一步,胃好像沒那麽勇猛,我幡然醒悟,大E了,他沈默了。謝邀,沒在沈默中爆發,也沒在沈默中死亡。我兩眼就要一黑,我的胃他害怕了,就像上了戰場沖鋒到敵方大炮前準備大幹一場發現他媽狗屁武器都沒有只能大喊一聲共產主義萬歲一樣,我也慫了,沒了,只剩下沈寂了,終究是不敢面對那罐子裏非人能接受的事實,鮮血直淋淋揮灑,我,還是在心中默念共產主義萬歲吧。
        在床上的仿佛不是鮮活存在的我,而是已經入土為安的我,面如死灰,孤獨絕望,大雨瓢潑淋頭,被貶詩人都無我慘淡。指尖顫抖著想要抓住床對面那一口好像泛著金光的糕點,終究是虛無,一下一下離我明滅的意識遠去了。咕嘟咕嘟的聲音青樓小姐般拽著良民如我,把我淹沒融化在藥罐子裏當場成佛化為一顆靜靜的舍利。神經緊張充血上頭,不斷發出“謝謝,要吐了,但沒完全吐”的警報,我呆滯又混沌著好像腦子被掏空了,陽光掃灑和風,遠透一切時間盡頭付進窗裏,美好,人間如沐,而我安詳的像具屍體,什麽都不是。
        清醒,不得不清醒,他來了,該來的還是來了,他近在嘴邊,從遠方泛著絲絲縷縷的熱氣,又近來挨著我的唇,那麽纏,那麽瘆人。生理反應本能的讓我猛轉過頭,我鼻尖聳動,哦不,不用聳動,只要還有呼吸吊著一口氣就能感受到那死亡的召喚,穿透神聖的青青草原,我看到淳樸牧民的笑和羊崽子歡快的吃草,俺離天堂不遠了,阿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靜地風都停下了往前吹拂的紋路一般,他不熱了,沒有熱氣了,像我馬上要死之後一般的溫度,我慌了,顫抖的手,已經冰鎮的心,那種涼了之後再品味的冰透苦澀感是碳基生物能接受入嘴的東西麽?簡直是往味蕾上澆了十幾種化學藥劑在口腔舌尖上地鳴搖頭動次打次下一秒就見閻王的陰間法寶,爽文的廢柴主角不得不喝的飛升靈品,沒有比這更瑞思拜的了。
        我不再扭捏,沒有時間了,雨就要下,天就要黑,有什麽就要發生了。我心下一橫,眼睛一抹黑,壯士斷腕我要斷頭,喝完暴屍我為烈士,心下已成抹淚貓貓頭,張嘴就將滔天黑水灌進嘴裏,很快,毫無準備,如同熊孩子對你笑你卻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一般,一切都來的那麽猝不及防卻又意料之中,一瞬間身體警鈴大作,所有細胞都仿佛是在沈睡課上突然被老師點名後的彈跳蘇醒,苦澀的感覺以每秒幾百轉陀螺小旋風的速度沖向胃裏長了手一般歡歡喜喜吹著嗩吶給我點播了一首百鳥朝鳳根本不意外的把我送走,喉嚨毫不猶豫掀開棺材板垂死病中驚坐起吶喊著:“哈哈,我他媽要吐了!”
        呼啦,嘩啦,一口接一口。。
        風撫過去,世界歸於寂靜,淚從眼眶裏噴射了出來,迷蒙的眼前一片汙穢,狗子站在旁邊眼中似帶著鄙夷的目光瞅著我,大鼻子聞了聞地上的一攤又嫌惡的走開,那時,小陳知道,它今天的火腿沒了,時代變了,孩童不再跳房子,鳥兒不再歌唱,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能隨意放肆吃著冰糕拌飯對著老媽一臉氣憤呲著牙亂笑的小屁孩了。
        幾雙手慌亂的將一地汙穢清理幹凈,湯藥,悔恨的淚水,流逝的時間,一切一切,什麽都沒了,什麽都靜了,而這兒,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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