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她睜開眼，眼前是連綿不絕的群山。
上一秒還在家裏發呆，下一秒就到了這不知哪的山旮旯裏，莫不是這就是流行的穿越？她一臉不可思議，擡起自己的手準備撓撓頭，發現自己的手呈半透明狀。
……
得，這不只是穿越，咱還成幽靈了。她對著半透明的手掌又是一楞，所以我現在其實是在做夢嗎？
鑒於幽靈體似乎不能感到痛覺，她對著胳膊擰了又擰，絲毫沒有反應。在撲扇了兩條胳膊半天，她也確信了成為幽靈後也是飛不起來的。手指隨意的穿過了花花草草，帶不起一絲搖晃。看起來幽靈對物質沒有半點幹涉能力。
簡而言之，她現在就是一團空氣，一團可以行動的人形空氣。
嗯，她托著下巴思考三秒鐘，愉快的決定，先找出這裏是什麽地方吧！
就算是白日夢，也是需要一些基礎概念和現實來支撐的。
她轉了個身。
啊，這眼熟的泥巴墻，墻上還有幾個洞。面上坑坑窪窪的木門和門口不平整的石頭板。這不就是她媽的老家，外婆家嗎？
小時候她不知道被門口那不平整的石頭板磕過多少次。年年夏天，膝蓋上都永遠結著一塊疤殼。
她嘗試著穿墻而入，成功了。老房子的擺設沒有什麽變化，幾十年如一日的一張大木桌正對大門，左右兩個臥室，後面是廚房和院子，廁所在屋外。就連墻上糊的各種基督的日歷畫也還是記憶裏的樣子，落滿了灰塵。
她左邊臥室瞅瞅，右邊臥室看看，又去了廚房和院子裏晃一圈。沒有人？總不能就是讓我看老房子的吧？
她穿墻出去了。
從門口經過的土路，經過小小的石橋，從池塘邊拐個彎，向下蔓延。這是普通的埋在群山裏的小村莊，叫二隊，在山腰處。
往上走還有一隊，往下走有三隊四隊五隊六隊，再往下到十隊就連著平坦地小鎮。小鎮的路再向下，再向下，再向下，向下，才會到小縣城裏。窮鄉僻壤，莫過於此。
她站在了老房子門口向路的盡頭遠眺，一個人影漸漸從下面冒出。她瞳孔縮了縮，猛然看向池塘邊上山的岔路上。那裏一直站著三個人，似乎在閑話家常。像是隨著她的心意拉進了視野，她清楚的看到聊天的三人的神色。鄰居大嬸的嘴正啊哦噢咦的動著。
“別過來。”她飄到正順著土路過來的人大聲吶喊。
“快回去。”她手舞足蹈，試圖阻止。然而，來人穿過她繼續前行。
她現在不過是一個毫無用處，沒有半絲辦法的幽靈罷了。
她安靜了下來。來人已經跨過小橋，和聊天的三人打了照面。
“哎喲，大學生怎麽回來了，做清明嗎？”她吐出一句話，和鄰居大嬸吐出的話分毫不差的重合在一起。
“學校有假，我回來看看。”來人擡起尚且還帶有青澀的臉龐，和她一模一樣。
“小二子回來了。”土屋裏跨出一個人影，向路邊的她喊到。
“媽媽，我回來了。”眼神在身上掃了一遍，“穿的這麽素啊。”
“嗯。”她家情況又不算好，回老家要穿的艷麗幹啥？普通的T恤牛仔褲牛仔外套就夠了。雙肩包還是她高中用的書包。
“回來待幾天啊？”
“就三天假，明天下午就走。”
她在路旁。靜靜的看著兩人走進屋裏。聊天的還在聊天，只不過換了對象。
“大學生喲，喊都不喊一聲。”
不是，我是不知道到底該怎麽稱呼，旁邊的人也不認識。
“不是在城裏上學嗎？怎麽穿的還不如我。”
不是，我特意挑的最簡單樸素的衣服，就是不想被說什麽。更何況，學生能穿的多妖艷時髦？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在上學呢，說不定就在外面混呢。”
不是。
“矣，不能這麽說。看那麽傲，估計是大學生。”
“學費不便宜吧？”
“她爸媽掙得錢夠給她上大學嗎？”
“她會不會在外面自己賺錢啊？”
“學生能賺什麽錢？”
“她會不會在外面賣啊？”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畫面支離破碎，轉眼她又已經在學校，手機催命般響著。
她看著自己接起手機。
“餵，媽媽。”
“我不是說了嗎，我選的方便的穿搭。”
“哈，我沒叫她，我怎麽知道叫她什麽？”
“你想什麽呢？我回村裏幹嘛要穿的花枝招展的。”
“哈？你剛才說什麽？”接電話的自己一臉不可置信。
母親的聲音細細的在耳邊響起，“我問你是不是在外面賣啊？”
她側頭，母親拽著她問，“你是不是在外面賣？”
“趕緊的，該看醫生的就看醫生。是精神病就要治。”父親煩躁的聲音傳入耳中，桌子拍的碰碰響。
她回過神，回來了？穿越？或者只是一場白日夢。
“我沒病，我就是累了。我休養休養就好了。”母親嚷著，“我們在被監視著。那些人在看著我們，她們在說話，一直在說話。”
“你以為你是誰，還監視。有病就要治。還說自己不是精神病。”父親說完，轉頭向她，“你照顧你這精神病的媽，我回來這麽長時間了，要回去幹活。你不正放暑假嗎。”
“媽，我們去看醫生。”她捏緊母親的手。
“我沒病，我就休息就行了。”母親依舊掙紮的反駁。
“你那就是病，精神病！”男人的聲音如此刺耳煩躁。
碰，世界清凈。她放下了手上的凳子，再次握住母親的手。
“媽，我們去看醫生。”黑黑的瞳孔仿佛無機質的玻璃球，映著眼前人有些驚慌的面孔。
“我…”婦女喃喏著
“有病就要看。”捏緊的手，面無表情的臉。眼前的女兒是比村裏那些竊竊私語的人群更讓她驚恐的存在。
扭曲而病態。
“我們去看醫生。”
山沈默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ps：人們心中的成見猶如一座座大山，流言亦如山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