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

  春節回家,有人送給父親一對鴿子。一公一母,銀灰色。父親說,鴿子還嫩著呢,養著看能下鴿子蛋吧。
  擔心鴿子到我們家人生地不熟,向往自由的天空,飛出去不回來了,他們就把鴿子的翅膀剪了一截。於是,兩只鴿子就只能一前一後在院子裏踱步而行,或者上串下跳一下,飛不起來了。
  弟弟找了木材、砍了竹子,買了鐵皮木釘,用尺子比畫,為兩只鴿子做了鴿籠。用木材釘成長方體骨架,八個角用鐵皮釘牢,上下左右前後六個面用細竹條間隔一定距離做成鏤空,正前方還做了一個可以上下抽開的小門,鴿子可以自由進出。
  爸媽每天給鴿子餵玉米、糧食,鴿子踱著步,頭一點一點的,啄著吃。時而四處張望,小貓跑過來,它們便展開參差不齊的翅膀,欲飛不能,撲騰起來,跳躍逃散,這時母親便會出現在它們身邊,伸手虛張聲勢以趕走小貓,並呵斥道:走開!是同類哦。小貓停下腳步,鴿子才又轉回來,繼續咕咕咕咕的啄食。除了吃糧食,它們便相伴在院子裏踱步,整天咕咕咕的,互相追隨著,應和著。一會兒跳上院子裏的階梯,一會兒躥上庭院邊一米多高的圍墻,一公一母並排站在圍墻的琉璃紅瓦上。我家坐南背北,一條兩車道的鄉村公路沿左邊院子圍墻而過,它們便站在圍墻上看家門外時而駛過的汽車,也許覺得稀奇。一會兒又跳下地來,東走走,西走走,一前一後,咕咕咕咕,相互述說著什麽。天麻麻黑,它們就踱步走向鴿籠。
  兩只鴿子一天到晚在院子裏活動,時不時的發出吃食或跳上跳下的聲音,時不時的躍入父母的眼簾,給在鄉下的父母也增添了不少生活的樂趣和生機。
  五一勞動節回家,母親告訴我弟弟買了只母鴿子。我說,怎麽又買鴿子,不是有鴿子的嗎?母親說,之前的鴿子死了。啊?怎麽回事?我驚呼著。
  母親說,那兩只鴿子都下了兩個鴿子蛋了,小鴿子也孵出來了,才四天,眼睛還沒有睜開,還不會自己吃東西,兩只鴿子便分別用嘴給小鴿子餵吃的。哪曉得有一天,兩只鴿子就不見了,爸媽在院子內外到處咕咕咕的喚著找鴿子。鄰居說,“你家的鴿子被一輛開過去的小汽車壓到了,被撿起來丟在院子圍墻上的。”母親才看到圍墻上搭著一只鴿子,已經壓死了,是那只母鴿子。隨後,他們在鴿籠裏找到了另一只公鴿子和兩只還未睜開眼的幼鴿。公鴿子沒有咕咕咕的呼叫,只是默默的,用嘴啄食餵它曾經餵的那只幼鴿,卻不給另一只由母鴿餵養的幼鴿餵食。過了幾天,那只由母鴿餵養的幼鴿便餓死了。再過幾天,公鴿子餵養的幼鴿已睜開了眼睛,自己可以啄食物吃了,那只公鴿子便不再吃東西,又過幾天,那只公鴿子就自己餓死了。只剩了一只幼小的鴿子,也是一只公鴿子,你看,已經長大了。弟弟買一只母鴿子,正好和這只公鴿配對,又可以下鴿蛋,也不會孤單了。
  想起那只死去的可憐的母鴿子,不禁抱怨起那些開車的人,他們看到路上有生命怎麽就沒點善良之心減速避讓?那只驚慌的母鴿子,在汽車壓上它的那一刻,它也許想飛,可是已失去了飛的能力,它不會想到,這個龐然大物,是要置它於死地。而那只親眼目睹母鴿死去的公鴿子,又是如何悲痛和不知所措,它在餵養小鴿子的過程,又是如何淒涼和傷心,當它絕食追隨母鴿而去的那一刻,它是多麽的決絕!鴿子居然這麽重情義!我不禁對鴿子肅然起敬起來。
  兩只銀灰色的小生靈,它們正一起在院子裏踱步,一前一後,發出咕咕咕的叫聲,是在相互認識,還是在相互講述?但願它們不要再有它們父母一樣的命運。
  臨走前,我給爸媽說,看想想什麽辦法怎麽不要再讓它們到公路上去了,或者不要剪掉它們的翅膀,這樣即使在公路上碰到危險,它們還可以有飛上天空逃亡的機會,不然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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