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緊我。影子?
跟著我,跟著我越過還未幹透的瀝青石路,跟著我越過草間的泥潭,跟著我走過雨後泥濘的小路。跟著我,我來帶你走回起點。
也許是古舊書籍也無法直視我的臉頰,那些滾燙的陽光也無法灼燒我分毫,它們通通轉頭沖向我身後的人,我只好牽緊那只手 不斷叮囑著,告訴他千萬不要松開,就算是魔鬼揪住了你的頭皮,上帝流下了燭淚,也別松開我的手,跟緊我,你才能離開地獄。
我邁開那雙早就有點腐朽的腿,奔跑著,想著原來奔跑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可能是我古舊了著,萬年不動的窩在一處軀殼生銹了吧。
他那雙宛如小溪般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有些畏懼他的眼睛了,就算我有再美的容顏也無法直視他,也許是本能吧,惡依舊會在亮處將自己縮成一團。
水?大概是水吧,那些泛出黑氣的水砸在我臉上滑落,我好像滾燙的硫酸中奮力奔跑著,那股沖皮膚上傳來的痛感幾乎覆蓋了全身,痛,很痛,可這遠沒有反復腐爛痛苦。古怪。我是惡,是從根源出生的惡,從出生起便反復腐爛,直到我脫離根源,可我卻仍舊牽起善的手 告訴他跟緊我,跟緊我。我能帶你前往天堂的百花園,帶你前往失落的伊甸園,而不是墜入萬丈深淵。我好像不需要靈魂,也能這麽選擇,可能是我很久以前也這樣做過吧。
可我早就忘記光是什麽樣的了,那些驅逐我的人用刀子割開我的腦子,用烈火焚燒我的軀體,用錘子砸我的頭顱,我退卻了,我變為一灘黑色的影子縮起來。
時間在我眼前流失,我的雙耳已經不知聽過多少靈魂的哀嚎,我的雙手已經剜出無法記住的心臟,那些人,不、那些靈魂。他們叫囂著 嘶吼著 咆哮著!他們要把我逼瘋了!也許我早就瘋了?
我越過了三千煉獄,越過了萬丈深淵,我帶著他躲過了上帝的燭淚,躲過了魔鬼的引誘,我的軀殼早已破爛不堪,空留白骨和些許腐爛的肉塊,我看起來一定很像惡心的怪物,但是我已經不太在乎了,我只要把他送出去就好,死亡就是回歸本源,那麽醜陋又算得了什麽呢。
太好了,我能總結這一生的黑暗了,可那雙白嫩的手突兀的松開了我,他看著我的白骨,指責我破敗的內臟,無比嫌惡的將我推回地獄,我散了,散成了一堆白骨架,那些高聲尖叫的靈魂爭奪我的殘體。
我只道:
“跟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