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永遠跟你好
時至今日我們仍然熱衷於過兒童節。我曾經平等地不喜歡每一個節日,節日總帶有一種強製性——在這一天里所有人都不被允許不快樂。但節日本身無法帶來任何改變。今天淩晨我依然和朋友們互道祝福,刷完空間刷lof,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忽然陷入情緒崩潰,又到處逮人聊天。我承認我喜歡這種浸泡在友誼中的感覺,即使並未刻意去求得什麽,但與他人保持聯系讓我暫時相信我沒有被世界落下。我承認我開始有些喜歡節日了——甚至感激。
節日是一個讓人們互相記起的日子。平時人們也並非相互遺忘了,但很難主動把那些絲線相互綰接起來——缺乏契機,抑或戰勝沈默的勇氣。但在節日里人們似乎更容易說上話——我以前經常和小哀聊oc。後來因為高考,或者只是隨著時間流逝普普通通的漸行漸遠,總是很久沒有音訊。過新年的時候聊了一會兒,語如平生,並未生疏。我想這就是彌足珍貴的。然而即使是那時候,也沒有深入地聊下去。可見節日提供的有時候僅僅是一個契機而已,石頭在水面上跳躍一下,泛起的波紋無法生長為浪濤。
但昨夜我卻和另一位朋友暢談兩個小時之久——情緒崩潰的時候我喜歡到處逮人聊天,嗯,怎麽不算是一種精神嘔吐呢。但聊著聊著變成互相訴苦+比慘大會,便也少了些愧疚感。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各自有各自的晦暗。心中郁積的愁郁,在聊完天後並非一掃而光了,但多少疏解了一點兒,我們知道雨還會來,但雨總會有停的時候。人就是在這樣的變幻中慢慢老去的,但雨和雨之間隔著光風昳麗的山河,因為世代唱傳的東西,總是因為人們更加喜愛而得以留存。美麗的總是勝過醜陋的一籌,我向來這樣相信,就算是自己給自己一些希望也好。
我和那個同學未曾謀面,因為不是一個學院的,平時的友誼僅止步於空間點贊的關系。但在深夜buff下人竟然這麽容易地和並不親密的人敞開心扉。罷了,也許對於所謂心扉的敞開,是否親密本來就不是必要條件。大家不過是沿著各自軌道遠行的星辰,偶然的一錯身,互相照亮,便已足夠。我想我還是會被這樣的明亮的時刻打動的:我聽他說他第一次和他心儀的女孩子表白就失敗的故事,作為一種對應,遙遠地回想起我的初中,他聽起來那麽傷心,我本來想說,這一切都會過去,這卻也顯得蒼白無力;胸中的塊壘絆住人的腳步,在當時看來宛如崇山峻嶺,再等幾年,或者一夜過後,也許就不會那麽可怕,甚至可以像踢石子一樣玩弄那些記憶。但我更想說的是人活著並不需要時刻都在趕路。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向哪走都是向前走,但向前走其實並不能甩開那些山嶺或石子。愁郁結成塊壘,依然會在未來無數個相似的深夜將我們刺痛。但不存在什麽致命傷,我們生活著,在痛和笑之間呼吸,在雨和雨之間生長,直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刻為止,我們依然在浴室里唱歌,依然為迷人的書影音嚎叫,依然和豬朋狗友們一起說可笑的話。我們依然書寫,依然表達,不僅限於方寸紙張與屏幕之間。
更有相交多年的網友,可堪接住彼此每一個憂愁的夜晚。昨夜她說起我的飄搖和零落,說起我在,又說什麽時候可以來看我。我不喜歡見網友,但我也一直在這里。就像你們想來見我一樣,我也想念你們,想念,但沒有見面的欲望,和你們互相通信,知道彼此的眼睛還在微弱但堅定地閃爍著,這樣就好。
我希望我終究可以更加美麗。美麗這個詞有些被我濫用了,我知道。可我那麽喜歡美麗的東西,包括美麗本身。我發覺我並不缺愛,這樣特殊的日子總會提醒我這一點,而愛並不局限於某一天。親情友情愛情里滾過一遭,我對愛不愛的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執著,我想被別人愛和被自己愛相比,我更願意得到後者。可是人怎麽可以無條件地愛上自己呢,正如人不能無條件地愛上別人。這也許是錯誤的觀念,可我在這一點上倒難以改變。總之,我愛玫瑰是因為它嬌艷,如果它萎謝了我依然擁抱它,理由該是它有一顆嬌艷的心。我不是美麗的女孩子,但我希望我有一顆美麗的心,而不是因為你恰好缺一個人與你擁抱。我不想做「和誰談不是談,不如和我談」里的那個我。
無論如何,五月我過得很快樂。每天腦oc,逃遁入自己創造出的世界中,身旁的現實世界便不太能幹擾到我的心情。買了許多美麗的衣裙。五月是穿裙子的季節,我不是美麗的女孩子,但不妨礙我擁有它們,也讓它們擁有我。一個我不甚喜歡的高中同學,說我淺綠色的西裝裙和駝色的外套在一起,像冬天的草地。刻薄地說,我有許多不甚喜歡的人,但我仍然感謝他們善意的註視。和學院導師聊天,許多困惑得以解答,對於大半既定的未來,看到更多出路,不再那麽絕望。歸來時走在早晨九點溫熱的風中,最近趕著完成學校規定的校園跑,卻因此意外地愛上了跑步,愛上了那種無法被替代的運動過後的酣暢淋漓感。最後在五月的末尾,在昨夜,收到許多人的稱贊和祝福。一直以來時刻提醒自己不能依賴他人的目光而活,卻仍然會在得到渴望之物的時候感到雀躍,並且安慰自己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就是,人生來應該是相互支持的。大家都是人。我聽見和文字無甚交集的同學稱贊我寫得好,又說起他回到北京,上午學英語下午教小孩晚上和對象躺在一起:「你媽的,你們師範生有沒有那種教你們怎樣在教小孩時不發火的課?」然而我羨慕他有對象,且可以去加拿大。不過一切事情是有因有果的,於是這羨慕只是如石子短暫地從水上漂過。拜讀了很牛的學弟寫的很牛的文章,並拉了他和我另一個網友的皮條。許久未曾再聚在一起聊oc的小哀,也在一個普通的日子自然而然地交換起新oc了。每一個普通的日子都可以是節日。生活總擅長用這些細小的事情留住我們,而我們一旦留住,這樣的美麗的時刻總會愈積愈多,用以對抗整個生命龐大的無聊,用以使時間不至於成為一種淩遲。而本質上我也許是習慣於從絕望中看到希望的——又一句陳詞濫調。但我實在找不出別的更貼切的詞。
這挺不壞。我想。六一節祝每一個祝我快樂的人快樂,從那些熟悉的名字里,依稀看清自己的面容。請那個與我互訴過心腸的同學評價我,他說,有趣的靈魂(雖然有些方面他無法欣賞);時瘋時醒。還有,愛美,愛自己,愛一切的美。這大概是極高的評價,哪一條都是;但細細想來,我確實是有點子符合在身上的。希望我能朝這些特質更進一步吧。這是我喜歡的嬌艷。其實我依然無法無條件地愛上自己,可我已經愛上了我對自己的苛責,一如我愛上我對自己的寬容。
生活不一定總會變好,但我們總要生活。至此,這篇不知道為何被我寫得老氣橫秋的隨筆即將告一段落了。五月是穿裙子的季節,六月也是,在惱人的暑熱中,有蟬鳴、冰汽水和日落浮現出來。這是日漫里的好時節。而寫東西的我們,大概也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更愛夏天一點。我期待著。
六一節快樂!願大家永葆童心。我還小,你不用送我什麽,和我在這里說說話,我就永遠跟你好。